也。

        前幾天去聽了五月天的演唱會，據說這是他們由始以來第一次在桃園開唱，也是我除了跨年以外第一次體會萬頭攢動的震撼感，感受音律震盪五臟六腑，應援棒的色彩整齊的隨歌聲變化著，那種壯觀和感動，是我頭一次體驗到。

        我常常重複播放五月天的歌曲MV，像是《頑固》、《如煙》或《突然好想你》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以前聽五月天都覺得有些厭煩，為什麼要用那麼奇怪的唱腔唱歌？為什麼明明那麼抒情的音樂要詮釋的如此激動？一點感覺都沒有。

        直到......談過幾次戀愛、受過一些挫折，才知道有些分離是迫於無奈，有些過程是無法重來，有些感觸有些失落有些逼不得已，都是出自於那些無可奈何的改變，而這些無法言喻的悲傷，只有透過那樣激動的吶喊才能完美體現出來。他們把不願像現實屈服卻又無從選擇的無助用強烈的節奏高亢的表現出來，音律向內心深處深深的鑽，鑽的心頭鼻頭眼頭都酸澀的難受，最後跟著張合的嘴徹底哽住，發不出聲音，眼淚才甘願痛痛快快的落下，滑過臉頰再也停不住。

        左邊坐著最好的朋友，右邊坐著男朋友，後方蹲伏著過去，前方現實不斷逼近。演唱會到後半段一直去瞄現在幾點，聽著聽著愈著急愈羞愧，阿信在台上唱離開地球表面，我在台下想還沒背完的單字，愈是感受到自己被現實的桎梏，就愈是貧乏的掉下眼淚，從演唱會開始播放《頑固》的MV，看到每個在現實中平淡生活的人們，背後都曾有個勵志完成理想的自己，都曾深深著迷於某件事物，都曾因為熱愛而能感受最單純的快樂⋯⋯。頑固的MV在電腦裡重複播放十幾次，總是產生同樣的畏懼，對未來的迷惘與無助在旋律下赤裸的暴露，我害怕自己也變成那樣的大人，瘞埋那個最純粹快樂的自己，讓社會化的我們苟延殘喘的活著，忘了自己曾是那麼的堅定，即使曾在某個時期某個領域特別突出，一旦進入職場後，都得做著乏味的工作，日復一日，沒有人會記得你曾經多優秀，不會有人在乎你的過去多麼輝煌，你做著和夢想不相干的工作，從此把理想吞進肚裡，從此汩沒在內心太過虛無飄渺的一角。

        我喜歡演唱會的感覺，每個人的嘴巴都和著歌詞唱，依著節拍揮舞螢光棒。我喜歡《乾杯》的歌詞，我們都慢慢地成長，到終老死亡，我們生命中一個個過客在不同的時期伴在我們身旁，一直都在的是那些，會離開的終究會離開，感覺隨時間總是不一樣的。處理完公文，和一群同事下班去聚會飲酒聊公事，比不上開個國小同學會舉杯話當年，又不及那個最純真的年代，喝著養樂多輕快的盪著鞦韆，無聊就玩鬼抓人跳橡皮繩，上廁所總要順便拖個人。但過去的就再也回不去了，無論多努力的想重回當年的模樣，心境、態度，早就隨時間慢慢被社會化，找不回單純。座位前方坐著一對夫婦，看上去應該有些年紀了，男人的頭頂只剩稀疏幾根頭髮，他們隨著旋律搖擺，男人一手摟著女人，他們單手高舉，做出乾杯的姿勢，嘴巴大概正一同高唱著歌曲吧！我感動的不能自己，淚水滑落，我羨慕那樣的情誼，我猜想他們相愛的年數，想像他們可能的邂逅，年紀不小了，仍然牽著手來聽演唱會，樂終，他們相視而笑，我凝睇他們對望的側臉，也默默笑了。

其他，像是《後來的我們》、《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人生有限公司》、《成名在望》，我都非常有感觸。成長、現實、夢想、錯過、失去，我總能想到許多能對應生活中的事，又或者對未來自己的想像。我不想向現實屈服，不想放棄我的寫作夢，卻聽著聽著，像是看見了未來的自己，覺得莫名貧乏，畢竟自己一點也不特別，而且懶惰的不願做任何努力，沉默的放任現實斲削自己，沉默的趨於平淡，最後隱沒於漸漸篩選精緻的同儕間。

        第一次謝幕時有種惆悵、意猶未盡，我不想回家，想永遠待在那樣的環境氛圍，有種脫離現實的感覺。我猜想身旁的人都和我一樣不想長大，在不斷前進的社會中掙扎著不願向前，不願面對社會化，抗拒著不想戴上做作的面具。靜靜看著每個人、每張張合的嘴，每行淚、每抹笑，多麼親切，有股衝動緊擁他們。

        團員敬禮，台下的人瘋狂喊著「加班」（因為是「人生無限公司」）我以為這一晚的自由快樂就要畫下句點，沒有料到他們會再次上台，還接續唱了好幾首，原來謝幕只是形式上的結束，他們讓我體會群起沸騰吶喊的熱血感動。

        舞台上的燈光再次亮起，從第一首歌旋律剛下，兩旁大螢幕男女主角出現，我的眼淚到結束就再也沒停過。《終於結束的起點》，MV是要把兩台手機合起來看的，分成「左邊的他」和「右邊的她」，相愛的兩人最終不能在一起，那樣的悲傷實在無法遏止。「站在這起點/其實沒有走遠 /其實不願告別/其實我心中 /依然想念/擁抱著遺憾 /歲歲年年/卻要在今天 /頭也不回的告別昨天 /奔向明天」我沒有經歷，但我能想像。雖然在這個還懵懂的年紀，擁著還可以肆無忌憚的青春（大概吧），我們談著戀愛，卻不知道愛是什麼，不能解釋，卻隱隱能感受。我想轉頭看看右手邊的男朋友，淚卻不知不覺落下，鼻頭酸澀，應該很醜吧？我盯著螢幕僵著頭頸。常常想著現在不是適合戀愛的年紀，我還沒有內涵沒有能力，內心空虛著，卻因談戀愛沒時間充實，我想讀很多書，想好好學習一門語言，想認真關係國內外的時事，想懂好多東西，想很嚴肅很理性的和朋友談政府施政、談國際問題、談夢想談未來，想當一個有腦袋的戀者，但我似乎以戀愛為由漸漸年齡成長，心智倒退，莫名覺得自己可悲。我想脫離這種依賴某人的關係，但每次聽到這首歌，想到這種情況，眼眶就莫名的濕熱，雖然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總之我沒有勇氣分開，雖然害怕蹉跎，但更恐懼錯過。下一首《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也給我同樣的惆悵。

        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轉眼》，那是我第一次聽這首歌，MV以動畫方式呈現，用書頁去表現人生的一幕幕，兩人因為相愛而步入禮堂，婚後男方卻忙著工作，他沒有經歷孩子的成長，不曾陪伴妻子身旁，接近尾聲，妻子因病死去，男人才後悔的以全身力量去抵住書頁的翻閱，那樣的懊悔與無力，書頁依然到了人生的下個進程，男人頹廢的坐在公園的長椅，妻子走了，除了錢大概什麼都沒有剩下，徒留遺憾悔恨，但也無從轉圜。我喜歡MV影片裡詮釋方式，我們的人生自傳無論如何都會繼續撰寫下去，即使多麼想回到從前，多麼想改變書中的什麼，就算再歇斯底里錯過的終究無法挽回，而人生總有太多愚昧的錯過，只留下無限慨嘆。

        第二次安可開場就唱快歌，《傷心的人別聽慢歌》但好像聽了也沒有比較好過些，那種嗨倒比較像強迫自己忘卻現實，「雖然苦悶，但無所謂，快樂點吧！人生還是要過下去」的感覺，一邊和群眾舞動，卻依舊沒辦法發出聲音，我還在哭。而接下來的《突然好想你》和《洋蔥》讓我想起以前，想到之前的感情，這樣好像很不應該，但我時常這樣，突然想起以前美好的種種，然後泛起難以言喻的失落，失去的東西，我們總只記得美好的部分，回憶起來特別讓人懷念，畢竟是找不回的感覺了，雖然不夠深刻，但也夠讓人難忘，聽著旋律還是有些惆悵。

        最後一首《瘋狂世界》，即使發不出聲音，我幾乎是用唸的，腫著眼睛紅著鼻子硬是唱完了。我人生第一場演唱會，就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中度過，但我覺得很快樂，快樂到想永遠待在這樣的氛圍。其實接下來到學校上課的幾天，都渾渾噩噩的，好想逃離這世界，逃離課業的壓力，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要管旁人的眼光，不要留下後悔。

        但我不能，聽完五月天，我依舊是普通人。五月天也一樣，寫完了一首歌，把心聲全表現出來，他們還是要為下一場演唱會準備，計算自己賺了多少錢，他們一樣是普通人。即使再無力，我們還是得為自己的懦弱負責，面對每個不是想像中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