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叫她們回去。」

「可是……」

「我說，叫她們回去！」抓起一旁的水杯就往門上摔，匡啷啷！玻璃碎落一地，水弄濕了地板。濺起的水珠沾濕了被褥。

「小婷……」媽媽無奈的看了我一眼，便閃過那攤摻著玻璃碎片的水，打開病房門。

我聽見她低聲的道歉，看見了她鞠躬的背影，當然，也聽見了那些聲音，看見了那些探頭探腦的人影。

望向窗外，天是藍的，草是綠的。每種事物都有它的色彩，低頭看了一眼充斥的消毒水味，毫無生氣的純白色床單，至今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醫院裡處處是白的，沒有任何色彩可言，如今竟連當初及腰的烏黑也掉的精光，只剩這憔悴的面容。

僅是凝望著窗外，淚水便溼了眼眶，世上所有的不幸相加，都不及我的三分之一。化療使我食不下嚥，面對逐漸消瘦的身體，到底該何去何從，早已失去了方向。

病房裡一面鏡子都沒有，應該說，被我摔碎了好幾面，看一次，摔一次，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外人。

好想要……就這麼死掉。

好想要……陪在你身邊。永遠

「不……可以噢」遠方傳來幽遠的聲音，低沉而穩重。

我瞪大眼睛環顧四周，卻捕捉不到你的身影，已經消失的人啊！我在奢望什麼呢？

「跟我在一起……是要付出，代價的。」風聲呼嘯而過，帶來他的聲音。

我願意，我願意，任何代價都行，要命也沒關係，輕輕在心中喊著。

「確定嗎？妳……確定嗎？」又是一陣冷風。

這不像他，這不是他，雖然直覺是這麼告訴我的。

「確定，我確定。」

風帶來了他的面容，就和往常一樣，不過……這不是他！

我清楚的明白，這不是他！

那種笑容，藏著太多心機，是邪惡的，不！那真的不是他。

我所知道的，記憶中留下的，只有他爽朗的笑容。

別想騙我！

不過來不及了。

那陣風又吹來了，彷彿他還在的，溫柔嗓音。

「那就……走吧！」

風中的鐮刀穿透了身體，勾起了靈魂，頓時，我看見了自己，是種奇特的感覺。

「我真的愛妳，我知道妳想要的」我清楚的看見他的模樣，彷彿一個模子印出來。

鐮刀一揮，烏黑的秀髮又長了出來，我微微一笑，頃刻，我卻看見我的眼耳鼻口不斷的湧出鮮血。

那個人擁住了我，輕柔的呢喃著他的愛，我卻不斷地顫抖。

「不……你不是他。」我輕聲的說，聲音也顫抖著。

「我說妳愛的人啊，看清楚點，妳看清楚啊！」他扶著我的肩，我凝視著他的眼。

一秒，兩秒，三秒，他的樣貌逐漸變得猙獰，嘴長出了尖牙，頭上長出了角，背後長出了帶著尖刺的尾巴，皮膚也成了令人作嘔的灰。

「走吧！我們回去吧！一起過生活，會很幸福的」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背駝的像一百多歲的老爺爺。

他摟著我的腰，我急忙甩開。

「走吧！我們回去吧！到妳該去的地方。」他逐漸變得沒耐心。從安撫到拉扯。

這不是他。

病房門被推開了，門口站著一個我不認識的男孩，捧著一束鮮花，他沒有被我的屍體給嚇著。

只將花朵放在我淌血的胸口上便離去。

花朵的芬芳，浸漬在這充滿著黑暗的病房，黑暗一點一滴被侵占，逐一變成了純白。

此時我頓然發覺，原來白，也能白得如此美麗，潔淨。

那個噁心的惡魔，成了一道光，消失在世界盡頭。

鮮血不再流淌，烏髮也退去，看著自己的屍首，才明白這也是一種無瑕的美。

不過……這並沒有使我重生。

漂浮在半空中，我笑著自己的愚蠢。

空氣中還流轉著一句話：

「再怎麼想念，奪取妳的生命，也會成為我最後悔的一件事，好好活著，好嗎？」